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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刘荫
夏日傍晚。无风,池面上水波不兴。
忙活了一天的刘荫,一脸倦怠地蹲坐在水塘前,胸口抵住膝盖。羊毛似的卷发,油腻蓬乱,在脑后炸开,像是尊被人遗弃的石狮子。
落日斜照在他满是痘坑的脸上,一半炙热,一半冰凉。他紧咬住嘴里的烟,不吸,却从咧开的一侧嘴角喘气。水面上,一条条鱼儿翻起白肚儿,像是不堪他怨毒的鄙视,远远看去,仿佛是谁家熬的一大锅稀粥。
刘荫紧簇双眉,烟草燃烧出的青缕笔直上升,如同两把剃刀不停刮他的眼,他紧收住眼轮,不让眼泪淌下来。
刘荫当然不会哭,就是前几年他爹死了,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。村里人都说他是天上的煞星下了凡,自始就没有人的性情。
刘荫的村子是有名的富裕村,村里十之有八都是他们姓刘的本家。刘荫他爸是这大宗族的村长,他又是独子,自小娇纵跋扈,只有别人吃他的亏,没有他被别人占便宜的道理。
虽说这全村上下,不是他叔伯就是他姑婶,可在刘荫眼里,他们通通等同于下人无异。从双脚能落地起,他就没少祸害邻里乡亲,今天这家的鸡被他偷走烧了吃,明天那户闺女洗澡被他偷看了去。
久而久之,诸如此类小事大伙都默契地选择忍气吞声,反正心里明白,不管有多么大的损失,村长都会用钱摆平,因此背地里大伙还给了他爸起一个“大撒币”的美名。
刘荫家风光的日子从他爸落选村长那年就算是截了止。传言说“大撒币”高风亮节,主动放权让位给有才干的年轻一代,也有说是被县纪委掌握了贪腐违规的犯罪事实,差点没给逮进去。
不管原因究竟为何,反正落地的凤凰不如鸡,“大撒币”大权旁落之后,村里人看他们父子的眼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。
刘荫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就自此消停,可他明明偷了只鸡,却被找上门来说成拆了鸡窝,偷看了别人闺女洗澡,人家恨不能借个孩子来,硬说是私生下的外孙。
无奈,刘荫他爸就只能拿得势时攒下的那些积蓄给刘荫擦屁股,倒是卓有成效地实施了当村长时懈怠的扶贫任务。
于是,没几年光景,“大撒币”就被刘荫活活气死了。临了,万贯家财也只剩一方鱼塘留给他赖以生存。
老话说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那说是片鱼塘,却足有半座水库大小,一般人别说糊口,就是靠它发家致富也是绰绰有余。可是要他刘荫天天在鱼塘里喂食撒药,那无疑等同于让孙猴子当一辈子弼马温。
刘荫不上心,鱼塘的生意自然半死不活,日子也过得越来越落魄。就在全村人翘首以盼等着看刘荫笑话的时候,他却突然像是吃了还魂丹,换了新车不说,还把鱼塘扩建成了钓鱼场。
人类对钓鱼的热衷,似乎是始于以小博大的赌博天性。钓鱼场红火的生意,着实让不少人两眼泛红,可向刘荫家的鱼塘投毒,却是人人敢想又不敢做的事情。毕竟嘛,都被狗咬过,可又有谁真的敢在狗嘴边拔毛呢?
据目击者说,出事那天,一辆摩托车从鱼塘外抛进几个黑色塑料袋,紧接着鱼塘里的鱼就陆续地开始死掉。根据检疫部门的鉴定,这池毒水会污染水源和土壤,不宜随意排放,必须由他们吸干拉走,进行后续处理。
刘荫这下慌了神,一张脸拧得像张刚摊开的纸团,他像树懒攀附树干似的紧紧抱住检测员的胳膊,发誓一定会自行处理好。检测员实在抵不住他的无赖,只好勉为其难地允了他一个星期。
刘荫实在想不明白,有谁胆敢给他的鱼塘投毒,直到他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蹊跷事儿。
那天,一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外乡人突然找上门来,要刘荫还回他被人骗走的钱。刘荫没想那么多,只当是要饭的最近新兴起的招数,二话没说就给打了出去。
可现在想来这两件事会不会和自己前不久发的一笔横财有关。可关于那笔横财,这世上除了他自己,就只有一个人知道——他的前女友,樱桃。
“不用问,一定是那个臭娘们在我背后整事儿。”
想到这儿。刘荫猛地站起身来,把粘在嘴唇上的烟蒂撕了下来,狠狠甩在地上。他要报复,他要查清楚是谁敢在他刘荫的头上动土,他要让招惹过他的人一辈子都记住这个错误。可蹲了太久,酥麻的双腿一时还跟不上他蓬勃的怒气,只得立在那儿,静静地等待知觉恢复……
真是让人泄气,刘荫低声咒道:
“X你大爷!”
2.刘果
刘荫冲进屋里的时候,樱桃正一脸享受地往自己粗短的脚趾上涂指甲油。刘荫一脚飞过去,指甲油立时变成了眼影,腮红和唇彩。
“刘荫,你他娘的……”
樱桃泼辣起来,亲爹娘都怕,可却抵不住刘荫左右开弓的耳刮子。一通招呼,她捂着脸缩成一团,道出了一个人名:刘果。
刘果是刘荫的本家兄弟。两人年龄相仿,又是没出五服的血亲,所以自小就一起玩耍。按说刘果比刘荫大几个月,他是哥哥,可从小他就像是长在刘荫屁股后面的尾巴,甘当马仔。
刘果自诩是刘荫的左膀右臂兼顾问智囊,他也确实有点小聪明,可刘荫就是看不上他畏畏缩缩,欺软怕硬的样子。借着一次和邻村青年约架,刘果又找借口缺席,忍无可忍的刘荫当着所有狐朋狗友的面,羞辱了他一顿,自此俩人便断了来往。
对于刘荫的落魄,刘果是打心眼儿里高兴,他做梦都巴望着有一天能给潦倒的刘荫再补上两脚。可谁知道刘荫就像只蟑螂,不但死不了还依里歪斜地越过越红火了。
刘果一直想不明白,刘荫哪儿来的一大笔钱咸鱼翻身。直到那天在街上遇到了樱桃。
樱桃也恨刘荫,而且恨之入骨。她在刘荫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,没想到刘荫混好了,却转头就把她踹了。不过,话说回来,就像好人家的姑娘不会跟刘荫过日子一样,除了刘荫,别的男人也真不敢粘着她樱桃。
“呸!”樱桃一口唾沫啐在饭馆的地砖上,抬手把五颜六色的长发抄回脑后,“那个王八羔子,我X他八辈祖宗!”说罢,仰头干掉了眼前的白酒。
这话刘果听了不太舒服,毕竟刘荫的八辈祖宗,也是他的祖宗。他抓起酒瓶,又给樱桃满上。
“你当那个王八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?带血的!”樱桃一只手抠着凳子上的脚趾,一只手拾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。
“嘘!”刘果连忙示意她小点声,凑身过去,“怎么回事啊?”
被他一提醒,樱桃也有些紧张,她左右看看,见没人注意,也伸长了脖子靠过去,低声说:“那天夜里,刘荫喝醉了酒,开车来找我的路上,撞了个人。那人当场没死,是刘荫把他弄死的。”说完她缩回身子,瞪着刘果扬了扬头,那意思是说:怎么样?傻了吧?
刘果是傻了,当年他们一起胡闹的时候把人打进医院的事常有,可杀人……谁也没真干过。
“那……后来呢?”他缓了缓神,想要继续听下去。
樱桃那枯干的脸上一抽,两眼无神地盯住饭桌的一处,似乎又重临了那天深夜的一幕……
刘荫站在樱桃家门口,身上沾满了血和泥土,像具刚刚爬出坟墓的尸体。他圆睁的双眼惊恐地嵌在血色全无的脸上。大颗大颗的汗珠,顺着脸颊一滴滴坠到地板上,沉重的呼吸带动着肩膀上下起伏着,右手紧紧地攥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包,筛糠似的抖动。
樱桃吓了一跳,惊叫一声,扑到刘荫身上去找伤口。刘荫就像个真人比例的玩偶,任凭樱桃在自己身上翻来找去,一语不发。半晌,樱桃停止了动作,她意识到这些血似乎不是刘荫的,她疑惑地望着他,刚要发问,刘荫突然抬手,猛地一把,把她推倒在地上。
刘荫把手里的旅行包扔下,梦游似的径直走向浴室。不一会,传来淋浴的水声。樱桃一边揉着摔痛的肩膀,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着,她想不明白刘荫这大半夜的究竟中了什么邪。
地上硕大的旅行包留住了她的目光,她爬过去,好奇地端详着,包被塞得鼓鼓囊囊,拎了拎又很重。随着拉链被缓缓拉开,大捆大捆的钞票像烟花一样炸开在樱桃的眼前,满满一袋。
樱桃两手用力捂住嘴巴,差点没尖叫出声。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,只觉得手脸好像有团炉火在烤,心脏一下一下地往嗓子眼儿外蹿,毛孔瞬间张大,周身涌出一股热汗,又被凉气一激,不禁打了一个足有三秒钟的寒颤,好爽!
樱桃坐立不安,她第一次那么迫切地等待着刘荫,仿佛浴室里的是长着吴彦祖脸孔的迪拜王子。刘荫终于出来了,樱桃感觉像是过了一年。他头发还滴着水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,如果要是往常,樱桃一定会骂遍他的祖宗八代,可现在,她只想像只温顺的小猫,匍匐在他的脚边。
刘荫坐起身子,可依然瘫软得像摊烂泥。他从桌上的垃圾里捡出一根香烟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许久才缓缓吐出,他歪着脑袋看着一旁佞笑的樱桃,终于吐出一句冰冷的话:“我后备箱里还有个死尸呢。”
刘荫的后车厢里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,脸上稠厚的血污模糊了样貌,坦露出来的胳膊上布满刺青。
樱桃的电筒从男人身上移到刘荫的脸上,“那包钱是他的?他……死了?”
刘荫原本阴沉的脸在电筒的映照下,更加的可怖。他点了点头,“没人看见。”
头顶的月,明亮得像是一盏悬在天上的探照灯,不知什么鸟躲在暗处,咕咕,咕咕地叫着,像是在给他们喊着劳动号子。两人找来两块大石头,用拇指粗的尼龙绳系在死尸的脚腕和脖颈处,费了好大的气力把死尸拖上皮筏。刘荫滑动双桨,把水里的那片天空切碎成一条条。
樱桃虽然心知凌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,可依然不自禁地四下窥望,耳边不紧不慢的划水声,像是在劝她放松的安慰。这时,她感到脚踝有点痒,俯身去挠。
突然,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,只见那具原本一动不动的“尸体”突然挣扎着仰起头,暗影中只能看见一双杯底般圆睁的眼睛,发出呀呀的怪叫声。
樱桃惊叫一声,险些没晕死过去。她挣扎着蹬开那只手,蜷缩到船尾,号啕大哭。这时刘荫已经跨到樱桃身前,抡起手里的船桨,对准那具“尸体”猛拍下去,不知拍了多少下,直到尸体再也不动了。
“我要上岸!我要上岸!”樱桃扑到刘荫身上,拼命地撕拽着他的衣服。
刘荫挣开樱桃,重重地给了她一记耳光,“你他妈的,给我把嘴闭上。不然我也把你一起扔下去。”
樱桃不说话了,她抱住自己的肩膀蹲了下去,瑟瑟发着抖。她看到那一刻刘荫的表情,她相信,他真的会把自己和这具尸体绑在一起,扔进鱼塘里。
鱼塘如同一张魔鬼的大嘴,三两下就把尸体吞了进去,气泡冲出水面,打着满足的饱嗝。月亮木然地看着,在水面上恢复了样子,泛着幽幽的光。周围又重归平静,只有那只不知叫什么的鸟,还在咕咕地叫着。
樱桃给自己点了根烟,稳稳心绪。而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:“那天之后,鱼塘关了三天又开业,那些傻蛋根本不知道自己钓回家炖在锅里的鱼,是拿死人喂的。”
“你这事……还告诉过谁?”刘果一脸凝重地靠回椅背上,若有所思。
“没有!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报警?把这个王八蛋抓起来,毙了!”樱桃的语调在“毙”字上狠狠加重,上唇不自觉收紧,露出牙齿上焦黄的烟渍。
刘果的手在樱桃面前摆了摆,慢条斯理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他是杀人犯,你就是从犯,最轻也是个包庇罪。报了警,你也脱不了干系。”
樱桃一懵,立时语塞。
刘果见状,接着道:“多亏你这事让我知道了,要是真的报了警,你可就惨了。我倒不是袒护我弟,他怎么对你,捅他千刀也不过分。我是替你着想。叫我说,事已至此,就算了。你还得天天上香保佑刘荫这事,别露了馅嘞。”
分别了一口一个感激的樱桃,刘果马不停蹄买了当晚进城的车票。他当然不会那么好心,刚刚还不等樱桃讲完的时候,他便心生一个好主意。他一边为自己的这条妙计沾沾自喜,一边在心里寻找着最合适的搭档,他记起不久前,在城里认识的一个朋友的朋友。
长途汽车在旷野间颠簸向前,远处的太阳已退到了天边一角,躲进云里,被映得与返家路上村汉的脸色一样赤红。刘果望向窗外,一边构思着他的妙计,一边不自知地窃笑着,像只河蚌把肚里的沙砾,慢慢怀成珍珠。
3.许迅
城市里,每个过往穿梭的人都是演员,不过许迅是真正意义的,工作在舞台上的话剧演员。可这份工作除了能让他偶尔骗到几个姑娘,连温饱都解决不了。在这老鼠窝似的小城里,除了几对需要黑暗的年轻男女,谁还会花钱看话剧呢?
许迅每每面对镜子中的自己,总会强烈地感到他的人生不该如此,他是个人物,而且有大才,这些不需要佐证,面相上自然带着。
他相貌俊郎,身材匀称,虽然已不是那么的年轻,可是他自信只要略施妆黛,可以胜任任何角色。
这话倒也不是吹牛,许迅确实有这个天赋,自打他很小的时候,就能把谎话说得又圆又满,再配合上生动多变的表情,轻易便能从别人那里骗到自己想要的。
可他并不热爱戏剧,只把那当做唯一擅长的,能够糊口的营生。可就算如此,他也不甘心像现在这样,只能得到一些台词不过三句,出场两分钟必死的小角色。
直到有一天,他在地摊的旧杂志上翻到一句话,“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”,忽然茅塞顿开,原来所有问题的根源是没有遇到伯乐。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鸡屁眼儿大的土城,不可能隐藏着自己的伯乐,于是收拾细软,决心去闯更大的天地。
接到刘果电话的时候,许迅已经拉着车票代理点的妇女,看了半个钟头的手相。他一只手托住妇女的胖手背,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的掌心划划点点,也不知是他瘙得痒还是巧舌如簧,逗得妇女乐不可支,几乎笑脱了人型,眼看一张卧铺车票的零头就要免掉,一通电话打乱了整个节奏。
“喂!”许迅没有存刘果的电话,面对这样一个陌生号码的打扰,他很不耐烦。
“迅儿,我刘果呀!”
许迅有些懵,两人本来也只在酒桌上照过一次面,对于刘果,他根本没有太多印象,一时没反应过来,只得嗯嗯啊啊地胡乱答应着。
“啧!”刘果有些失望,“你看你,这才几天就把哥哥给忘了?上个月,小胡婚礼,坐你旁边那个……”
许迅夸张地“哦”了一声,他隐约想起那天确实有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,一直拉着自己喋喋不休。他不愿和刘果纠缠,找了个借口,便想要挂断电话。
刘果自然听得出许迅的敷衍,故意说道:“我这儿可有一发财的事等着跟你商量。我现在住在长途站旁边的怡馨招待所,等你忙完了,晚上过来找我吧。”刘果把发财两个字吐得极重,就是要在许迅心里沉下一只挂满饵食的钓钩。
不出刘果所料,许迅听到有发财的事,两只眼睛登时亮了。可挂上电话,心里又不禁犯起嘀咕。
他会不会是骗子?反正我一无所有,他能骗我什么呢?这可不好讲,老话说人心隔肚皮,做事两不知啊。可老话又说富贵险中求,万一真的是个机会呢?
“哎,帅哥!你再帮我看看呀,你看看我这感情线,未来会不会……还有个爱的意外?”
许迅心里正激烈斗争着,妇女比着兰花指的胖手已伸到了他面前,那对娇羞的眼神像是被笑容堆起的肥肉紧紧夹在脸上。
许迅收起了先前的媚笑,厌恶地撇着嘴,一把捞回了桌上的车票钱。他把一旁的镜子推到妇女跟前,“这事儿还用算吗?照镜子不就得了?”
夏日的太阳如同是个躁动的,贪恋人世生活的仙子,每天落下都要经过好一番挣扎。
头顶,灯箱里散出的光,映在许迅的脸上,和“怡馨招待所”几个大字一样猩红。他看着面前狭小的楼道里,那条通向黑暗的楼梯,犹豫着,点燃一支烟。
大街上,稀稀落落几个行人,各个行色匆匆,似乎都有着急的事要做,许迅只是站着不动,却足以像个异类。一个行人匆忙走过,重重撞在了许迅的肩膀上,撞落了他嘴里没抽几口的烟。
“我x!”许迅看着地上的烟,心疼地嘬着嘴,“管他娘的,还能把我吃了?”想到这儿,许迅像是做好了一个决定。他狠狠把地上的烟头捻灭,抬起脚向黑暗里走去。
即使是在这个破败的小城,这也是家简陋至极的旅店。招待所在二楼,几间客房门对门的分布在狭小走廊的两侧,房间没有对外的窗户,住客们只能透过一扇开向走廊的窗子透气。
整个旅店只有唯一的洗漱间,在走廊的尽头。如果有人半夜尿急,那由远而近的脚步声,就像是有人拿着拖鞋,在由轻渐重呼你的脸。更有懒者,直接出了房门便在墙根下解决,管理员打扫不及时,那味道与闷热的夏季实属绝配。
许迅手捂住鼻子,小心躲避着脚下的污水和垃圾,在昏暗的灯光下,仔细辨认着每个房间门框上的号码,终于找到了刘果的房门。他收起厌恼的表情,瞬间凝起一脸假笑,还不等手指敲落在门板上,房门已经抢先被刘果拉开了。
“哟!刘哥。好久……”还没等许迅客套完,刘果已经搭住他的肩膀,一把揽进屋里。
刘果指了指打开的窗子,怨道:“我这儿闻着尿骚味儿都巴望你半天了,还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许迅提鼻子深吸,果然,屋里和外面一样骚臭难闻,笑道:“哪能啊,刘哥需要我帮忙,那一定得是赴汤蹈火。”他干笑着坐在刘果拖给他的破凳子上,忍着恶心,小口换着气。
“哎!”刘果摆了摆手,“这次这事,不能叫帮忙,那得叫合作。”他在许迅对面的床上坐下,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,自己也点上。
“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,事情是这样……”
刘果把从樱桃那里的听到事情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。他越说越是兴奋,许迅却越听越是糊涂,不好打断,只得配合着情节变化表情,嘴里还不住“嗯,啊,是吗”地迎合着。
半晌,终于等到刘果说完,许迅尴尬一笑,憋了许久的话也总算可以出口。
“刘哥,你说的这事是挺邪乎的,可我还是没明白……合作什么?“
刘果露出一脸得意,向许迅勾勾手,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,“我想找人帮我演一出戏,你是演员嘛,我想来想去,这事还非得找你不可。”
许迅英俊的脸上满是懵憨,他疑惑地摇了摇头,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等着刘果说下去。
“你想啊,刘荫撞的那人拎着一大包现钞,一个人三更半夜在村里游逛,那能是好人吗?我猜,八成是个城里的小混混。偷了大哥的钱想跑路,经过我们那儿的时候……”
“啪!”刘果的左拳重重砸在右掌上,撞击出一声好大的脆响。
许迅被吓了一跳,反倒是清醒了,“你是说……让我在刘荫面前演那个丢钱的大哥?”
“哈哈!聪明,聪明!”刘果的巴掌啪啪地落在许迅的肩头上。
“他刘荫以为天下掉那么大一馅饼就给他一个人吃了?那不行!现在是聪明人的世界,只要你听我的,咱俩强强联手,给他演一出双簧戏,准保让他吐出来!”
许迅被刘果说得心痒难搔,两只手掌不知觉搓得火热。可他还留有一丝疑虑,道:“可是……整件事你也只是听说,那包钱咱俩谁也没见过,这……可信吗?”
“啧!”刘果故意不耐烦道,“哥哥要没这个把握能跑来找你吗?刘荫的家底我清楚,你想想,改造个鱼塘得多少钱?这钱哪儿来的?再说,樱桃那傻娘们再给她个心眼儿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!”
说着,他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一拍,道:“兄弟,听哥哥的,只管把心揣在肚子里。”
许迅觉得眼前的刘果瞬间褪去了土气,仿佛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芒,“伯乐!刘哥,你就是我的伯乐呀!”他兴奋地拉住刘果的手,仿佛那一大包钞票此时已经摆在他的面前,任凭享用了。
正说得火热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金属坠地的嘈响。两人不禁惊出一声冷汗,急忙止声。同时,外面也一同恢复了安静。
片刻沉默,刘果小心翼翼向门外喊道:“谁!谁在外面?”
沉寂无声。
两人放轻手脚,摸索着打开一条门缝,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。眼下,一只变了形的不锈钢茶杯躺在地上,那里面歪着一只劈了毛的旧牙刷和一支没用过的牙膏。
许迅长出一口气,笑了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刘果,说:“可能是只野猫。”
刘果端详着手里的牙刷,一脸疑惑,半晌吐出一句:“这牙刷……好像是我昨天丢的……”(原标题:鱼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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