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大多愿意在一个绿意盎然的环境下,铺一大块桌布,最好是格子的,打开特意制作的塑料饭盒里面装着为野餐特意准备的吃食,与其说吃的是食物,不如说吃的是情调,是时间。
路边野餐,匆匆吃个几口,继续上路。
毕赣带着他小姑父陈永忠一起前往贵州黔南的途中,和现在,过去,未来的自己野餐,时间变幻,未来变成了现在,现在变成了过去。吃粉变成了野餐的标准定食。
电影放映结束,会听到有些观众感慨:什么玩意儿。的确,底层小人物的生活、非线性叙事、长镜头,不如商业片那样有完整的表达会让人看不懂。乍一看像纪录片又像文艺片,但沉下心仔细看,细节的精妙让人忽略了它那些不让人苟同的粗陋,看完后的几天,还能时不时想起,咀嚼某个片段,重新推敲。
故事的主人公陈升,小时候被寄养在别人家,长达后误入黑道,为了替老大出头而坐牢,出狱后妻子母亲都死了,为了弥补,想修复跟弟弟的关系,对小侄子非常好。把被锁在家的侄子卫卫带出去吃粉。
这个开锁的细节和之后帮大卫卫解锁摩托车呼应,在诊所工作的陈升,手里有“活”。
之后诊所老医生,向他讲了年轻时候和林爱人的往事,为之后去镇远顺便捎去磁带、照片和新衣做铺垫。
误以为弟弟把侄子给卖了,有了去镇远的充足理由,陈升在去镇远的路上经过一个叫荡麦的小镇,精彩的部分到了。
平行时空里, 有未来的卫卫,和他的爱情。
路边被其他伙伴愚弄的大卫卫,被套着木桶数数,载着陈升去吃粉,说要在火车上画满钟,这个细节验证了他是小卫卫。小卫卫从小就喜欢钟表。
有陈升死去的妻子。
在见到理发店老板娘后,陈升突然穿起了老医生要他给爱人的新衣服,愣是要洗头,这个时候,他开始诉说自己的往事和家庭。注意了,这里有个道具和之前在卫卫家里的是一样的。
之前舞厅里有人邀请陈升唱首歌,他表示自己不会唱,但是在见到理发店老板娘之后,他自告奋勇唱了一首小茉莉。寡言少语的陈升在这个时候明显有了情感的变化,还如法炮制老医生说的爱情桥段,空间交叠。
有酒鬼的过去。
影片开始有个酒鬼,神志不清,还喜欢钻到破车里装作开车。在荡麦,也有一辆白色小车,载着年轻乐队去演出,到了洋洋那附近,下车去找酒庄老板打酒喝,又一个证据论证在荡麦发生的一切是个时空交错的故事。陈升在荡麦这个地方,应该是和过去告别,为他后来对花和尚的理解埋下伏笔,正如他梦到母亲的绣花鞋,是对过去的放下。
难道只是因为这些细节和剧情的设计,才让人如此称赞这部20万左右成本的电影吗?
还有镜头和音乐的影响。
陈升带着小弟找害死花和尚儿子的人理论,镜头离开人物拉低扫过地上的一滩水,当镜头再升起的时候,时空已经变了,已经是陈升在同一个地方跟弟弟老歪发生推搡了。
又比如在荡麦,大卫卫骑车送陈升去补纽扣,镜头开始是一直跟着摩托车上的卫卫和陈升的,忽然一转进入了一个狭窄昏暗的小胡同,出来之后,恰巧远处的摩托车正载着两人迎面而来。突然想起了不管是大卫卫还是小卫卫口中一直提到的野人,说野人会跟踪人,镜头这时候就像野人的视角。给了观众很多发想的空间。
包美圣、李泰祥、唐晓诗等人的台湾民歌似乎对云贵川湘乡镇有着文化影响,当林强的配乐响起,大雾化开,陈升在漫长的山路骑着摩托车前行,就像是在邀请我们跟随脚步进入故事。“小茉莉”第一次响起时,我们也跟着那辆载着“农金”青年的小卡车沉入荡麦境地。《小茉莉》是糖,给野餐加了辅料,不管是否能看懂这片子,都能会心一笑。
最后,除了影像本身有诗意,当陈升旁白毕赣创作的诗歌,抹去了影片的单调,平添了一份新鲜。
命运布光的手
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风车
源源不断的自然
宇宙来自于平衡
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
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
褶皱来自于海
冰来自于酒
通往岁月楼层的应急灯
通往我写诗的石缝
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
腾空的竹篮装满爱
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
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
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
——《金刚经》
一个
说正经话的不正经人
见证革命友谊的时刻到了